DB真人在唐代,有一款日常服装几乎家家户户人手一件。不论男女,不论是地位高的贵族还是地位较低的奴仆,就连帝王也穿着这款服装。这款风靡唐代的日常服装就是——圆领袍衫。
圆领袍衫的前身是南北朝时期的鲜卑传统服装“袄子”。山西太原王郭村北齐娄叡墓出土的武士俑身上穿着的就是袄子。袄子可不是今天穿的短款棉外套,它倒是像现在的中长款风衣。这种袄子和唐代圆领袍衫有很多相似之处:都是合身紧窄的服装,尤其衣领和袖子非常小,将身体包裹得十分紧密,保暖性很好。事实上,在北方游牧民族的服装中,这种合身紧窄的服装很常见。比如后来的满族、蒙古族的袍服虽然在领型、袖口等细节处有所不同,但也都具备这样的特点。
在北魏时期,鲜卑人的圆领袍衫,就像是古代版的“时尚风暴”,瞬间席卷了中原地区。这股来自北方的“服饰飓风”,不仅没有遭遇文化壁垒,反而因其无拘无束的自在设计,让中原的劳动人民大呼“真香”,纷纷加入这股“圆领热潮”。转眼到了唐代,圆领袍衫非但没有退场,反而在大唐的时尚天幕上更加璀璨夺目。唐朝人爱马如痴,尚武成风,无论是策马奔腾于郊外,还是比武切磋于市井,圆领袍衫都是他们展现飒爽英姿的最佳拍档。
圆领袍衫的形制为圆领、长身、直袖,乍一看有点像今天相声演员在演出时所穿的长衫,不过领部为圆领而非小立领,身侧也不像长衫是用盘扣系合,而是用革带固定。如果说唐代男子的衣橱必备一件服装的话,那就是圆领袍衫了。在现存的唐代图像资料和实物资料中,几乎随处可见圆领袍衫的身影。唐代章怀太子墓出土的壁画《内侍图》中的内侍就穿着白色圆领袍衫,腰系一条革带,头戴幞头,脚上穿黑色长靴,这一套搭配就是唐代男子在外穿着的日常服饰。
在唐代,圆领袍衫并非男性独有,女性也可以穿着。《书》中就记载了太平公主穿男装献舞于高宗、武后面前,高宗与武后笑道,“女子不能为武官,太平你为何穿这套服装呢?”可见在此时女性穿男装还是比较罕见的情况。但到了开元、天宝年间,女性穿男装就变得非常普遍了,这在当时的绘画中也有印证,如《虢国夫人游春图》《挥扇仕女图》中皆可看到女子穿圆领袍衫的形象。
圆领袍衫虽然在唐代成为从帝王到平民都喜爱穿着的日常服装,但却不太适用于在礼仪社交场合穿用,比如唐代读书人在一些重要礼仪场合中直接穿着圆领袍衫会显得不够庄重,但穿着汉式衣冠服饰又过于隆重。就好像没有人会穿着全套运动装去参加工作面试一样。这就亟须一种便于日常生活穿着,又大方得体的服装。
唐太宗时期,中书令马周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向太宗提议,给圆领袍衫加上襕、袖端和缘边,作为读书人穿着的礼服。当时的重臣长孙无忌也请求在圆领袍下加襕。那么,马周和长孙无忌说的“襕”是什么呢?在《步辇图》中,官员所着的圆领袍衫的下摆接近膝盖的地方有一条横线,这条横线以下的部分就是“襕”。“襕”通常使用一整幅布横向拼接在袍身下摆处,拼接了“襕”的圆领袍衫又称为“襕袍”。加了“襕”的圆领袍衫没有什么大的形制改变只是在袍身下摆上增加了一条横线。
在圆领袍上增加这条横线其实是在模仿上古时期“深衣”的形制。深衣在腰线处有一道接缝,它在制作时把上身的衣和下身的裙(裳)分开剪裁,然后又缝合为一体。西汉马王堆出土的绵袍就是这样制作的。圆领袍衫也是长衣,但是形制为上下通裁,也就是衣身不在腰部断开。在圆领袍衫下摆加上襕之后,襕就相当于深衣的裙(裳)部分,原本衣身上下通裁的圆领袍衫也具备了和深衣一样的形制特点。
也许有人会想,即使不在腰线断开再缝合也能做出一件长衣,为什么制作深衣要多此一举呢?因为,这一形制源自古人“上衣下裳”的服装形式,即上身穿着衣,上衣象征天;下身穿着裙,下裙象征地。《周易·系辞下》中记载:“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乾为天,坤为地,黄帝尧舜穿上象征天地的上衣下裳,天下便得到了治理。“上衣下裳”蕴含了中国古人对于天地的尊敬和对宇宙秩序的理解,同时也成为华夏民族最根本的制衣理念。在袍下加襕,圆领袍衫便被赋予了华夏衣冠的文化内涵。
在唐、宋、明三朝,改制于圆领袍衫的襕袍和襕衫被纳入官服体系,成为了中原王朝的统治阶级的代表性服装。襕袍和襕衫,一方面源自鲜卑的袄子,一方面又融合中原传统服装的制衣理念,最终形成了全新的服装形式,纳入中华衣冠体系。正如已故文物学家孙机所说,“这套服装所体现的既非纯然胡风,更非复古,而是在融合中创造出的新形式。”(完)